山东新闻网:(沙柳)当韩冬驾驶着那辆返程的轿车,当轿车沿着百转千折的山路颠簸摇晃时,他方才恍然间明白,曾经拥有的现在也终将失去。没有带来什么,现在也什么都无法带走,就像梦一般的,飘然地来,飘然地去。就留下心中那抹淡淡的依恋吧!
漠北的夏日,暴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顷刻间翻云泼墨,瓢泼大雨径直从天际砸向地面,伴着轰隆作响的雷声,在漠北四处炸开水花。比起突如其来的雨,或者更令人不爽的是意外状况的发生,打断了手头上的事。然而,杜月失踪了。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杜月刚从机电维修中心调到后勤处来的。她原是机电维修中心的技术骨干,有很强的业务能力,又有很超前的思维,带头开发的几个新型产品都给机电中心里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所以,机电维修中心的那些靠工龄、靠年限上去的占据着重要项目开发、课题研究的工程师,甚至高级工程师,以及中心的领导都想拉近杜月,沾一点杜月的灵气,捞一点资本,和杜月共同发展,共同进步。但是杜月是一个非常自傲,也很自负的人,谁的帐也不买,哪个领导也不巴结,就知道和中心大学刚毕业的小姊妹们小哥们打成一片,杜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弄到后勤处来了。
杜月初调到后勤处来,和这些死气沉沉的老师傅打交道,很不适应,心里也很不平衡,动不动就摔桌子砸板凳雷霆大怒,好像把她弄到这里来,不是机电维修中心领导的事,而是后勤处的事。那逻辑是,如果世上没有后勤处,就没有杜月的这个结果。
后来,后勤处领导跟杜月理论了几番,可谓天翻地覆慨而慷。杜月虽然不再摔桌子砸板凳雷霆大怒了,却又多了些许玩世不恭的味道,像酒店的三陪小姐,动不动就把她那些小姊妹们或过去的同事,邀到办公室里扎堆,说说笑笑,胡侃神聊一气。喜欢清静的老师傅们一点也坐不下去了,直翻白眼,杜月又有点反感了,老甩脸子给大伙看,言外之意,就是:后勤处,能什么?一群老弱病残?没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奶奶虽然被小人暗算了,屈驾来到了这里,也不比你们这群乡瘪子差到哪里去!
有几次,公司和处里的几位领导来检查他们的工作,把杜月和她们扎堆的小姊妹们堵在了办公室里几次,很严肃地批评了杜月她们,杜月表面上虚心接受,心里却一点也不服气。领导这边一走,杜月这边仍旧我行我素,跟往常无什么区别。好好的一个杜月就这样被彻底毁了,毁成了一个很庸俗的人,一个和街头上摆地摊的没有什么区别的女人。
杜月三十来岁,虽然已经生了孩子,但是模样、体型和气质仍旧是比较受看的那一种女孩子似的,挺诱惑男人眼睛的。杜月和她的那些小姊妹们胡聊瞎侃,几乎是没有一点正经事。她们不是侃她们的孩子,就是侃时装,侃美容,侃化妆品,再不就是侃她们自己的男人,侃工作上或者家庭上的一些顺心或者不顺心的事情,侃社会新闻,侃街头巷议。
所以,别看她们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秀气,大多都生过孩子了,乳房挺拔使男人们睡着了也要犯一些美丽的错误,她们几乎都有高学历,学有所长,可老师傅们却很看不起她们。
可是,仔细一想,你还能让她们去侃些什么呢?去侃她们的业务,侃她们所学专长?她们几乎不是被排挤出了业务圈子的,就是因了她们是女性而得不到发挥专业特长的最佳位子。孩子,她们要管;丈夫,她们也要管。自己的家庭,她们要管;双方父母的家庭,她们也要管。没钱了,她们要管;有钱了,她们还要管。吃喝拉撒,她们也得管。
男人呢?没结婚之前寸步不离她们,生着法子哄她们,巴结她们,一眨眼都生怕她们钻到别的男人被窝里睡去了。一旦把她们弄到手里了,和她们结了婚,就好像她们再也不是人了,而是男人的一样家什,一样私有物品。
如果男人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为了他们共同的明天,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不回家一次,她们的心情还好些,她们情愿牺牲自己的青春,她们情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她们的男人不在这个世界上,这个社会上搞出点名堂来,不成名成家,不下死劲造就一点经济基础,一家人吃得不如人家,穿得不如人家,花得不如人家,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上混?只有自己的男人们搞出了名堂,搞出了成绩,出人头地了,她们才有脸面,她们才有光彩,她们辛辛苦苦地建立起来的那个小家才有好日子过,她们的孩子才能得到好的生存环境,才能受到好的教育,才能成为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才,才不致于被现代社会所淘汰。你说,你还能让她们去侃些什么呢?她们也只有去侃这些了!她们别无选择!
一日,杜月去参加一个小姐妹的婚礼。宴席间,众宾客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当大家举杯欢庆时,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引起了杜月的注意。他相貌堂堂,文质彬彬,五官分明而眉清目秀,尤其那双星辰大海般的眼睛充满着柔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潇洒中不乏书生气,厚薄适中的嘴唇荡漾着迷人的笑容,这样俊朗的面容使他英气逼人,充满着勾人心魄的魅力。他身材高大,不胖不瘦,一身黑色西装底下搭配着白色衬衫,打着精致的领结,很有绅士风度。显然,他是为参加这次婚礼而刻意打扮的。他话语不多,偶尔插入几句,主动为众人一一倒茶斟酒,当他与杜月碰杯时,杜月眼前被一种金闪闪的东西晃了一下,原来是手指上的一枚钻戒,显示着一种高贵不凡的气质。双方目光不经意间对视了一下,他冲着杜月礼貌性地微微一笑,这种嘴角带着弧度的微笑,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阳光穿透乌云,拨开阴暗,温和而又舒适,杜月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就是韩冬。离开时,俩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就这样,双方渐渐熟悉起来。自此,韩冬也加入了杜月那帮小姐妹的神侃胡聊行列当中,还产生了一些交情,相互之间都能为对方尽心尽力办一些事情。特别是杜月,她的老汉在漠北市,家里的一些事情顾不上,每遇上星期天、节假日,杜月就经常让韩冬过去帮帮忙,做一些男人做的力气活。韩冬总是精神抖擞,非常乐意接受,干起活来,浑身是劲,干两三小时也不说歇一歇,像讨好未来丈母娘似的,绝不珍惜自己的力气。
说起这个韩冬,他是某央企的职工,后因工作升迁事项,导致了对体制改革的失望而辞去了工作。就因这,亲朋好友不理解,对他二次创业基本没有施展任何帮助。这不,好在人年轻,好事多磨,和几个朋友银行贷款,融资了一家选煤公司,刚好赶上煤炭市场进入黄金时期,年轻人有魄力,再加上善于经营,小厂逐渐走上正轨,虽说挣不了大钱,但也足够解决温饱。
而这帮年轻人,挖掘到第一桶金,更是野心勃勃,把目光放在遥远的新疆,那两年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远走他乡,去那人生地不熟荒芜的戈壁滩新疆买矿,大干一番,总是听身边的朋友说,赚的金银满盆,谁能按耐住这样的好事,于是几人商量,打算卖掉选煤厂,各获利100多万,自谋出路。
而我们的韩冬,本来是书呆子气,由于交友不慎,知人知面不知心,被骗取融资去新疆买矿,结果融资200多万,打了水漂。昔日的好友,如今变成了仇人,屁股后面跟了一批要账收钱的人。好在韩冬朋友圈为人不错,先后打工偿还。
期间,某省企招聘下煤矿工人,四处漂泊不定的韩冬决然选择了这个职业,首先不说稳定工作,其次就说那客观的经济条件,也不得不让他再有任何质疑。当然,拿韩冬的话来说,年轻就得折腾,输了一时,并不代表输了一生。
经过几年下井生涯,让他从一名普通工人升至班长、技术员、副区长、直到区长。虽说,国企的人事关系复杂,让韩冬没有想到,在他一路努力中,竟然翻了船,而翻船的原因竟是自己没有背景资源,企业虽没有言明,但是四面八方来的小道消息,足以把一位人才埋没。
在停职借调期间,韩冬愈是百感交集,此时,身边的所谓朋友、同事,就像躲瘟神似的,一个个避而不见。韩冬转念一想,也对,谁会和一个过气的区长混在一起,自毁前程啊。百般无聊之际,韩冬拾起了自己曾经的爱好---文学梦。
豆腐块文章,先从企业内网发表,逐渐在县里、市里小露头角,此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外欠的账务也基本还完,人生并不能满足,他把全部的精力投入文学作品,人生的酸甜苦辣融入其中。然而,就在这期间认识了某央企的杜月,并成了朋友,经常和她们欢歌笑语,她们的愁眉苦脸,她们的痛,她们的一切的一切,不但没有影响他读书,写文章,倒使他的才思敏捷了许多,思考的问题也深刻了许多,关注的范围也更大了一些,更广了一些,肝火也没从前那么旺盛了,所写出的那些文章也比从前上了一个档次。市报上能登,省报也能登,有的还上国家级报纸。登出来的那一块块小小的文章,有的还被其他的报刊杂志转载来转载去,竟也转载十多家;约稿的不断,约他开笔会的不断,稿费一笔一笔地挣,韩冬似乎一下子成了市里有名气的大写家了,一个靠写文章也能吃上饭的大写家了。不要说是杜月了,连市报副刊老总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杜月喜欢韩冬的文章了,一改过去对韩冬的看法,说是——很够味!后来,韩冬所发表的文章,杜月几乎每篇必读,是韩冬最最忠实的读者和评论家、批评家。一次,杜月看到韩冬写的一首《长相思》的诗歌,动了真感情,一个劲地流泪。之后,她说:“韩冬,你越来越可爱了!我要是没结婚,我绝对讨你这样的人做老公!”这不但使韩冬激动了好几天,而且使他更加另眼看待杜月了,就是从农村老家捎来点土特产,首先想着给杜月留一份,还是最好的。
后来,韩冬一有新作绝对是先让杜月过了目后,再往外寄。杜月似乎对这一方面有她的天赋,韩冬的每一篇文章她都把握得很准,而且还能提出一些相当不错的见解和修改意见,会使韩冬茅塞顿开并兴奋不已,会使韩冬修改出来的文章有了无法说得清楚的灵气,动人极了,也深刻极了。
一天韩冬拿着耗时三月有余所写的一篇小说,就急急慌慌地找杜月去了,有点迫不及待。杜月看了之后建议他改动了几个地方,投出去不久,先是被国家级刊物选用,后来,又被《小说月刊》选刊转载,韩冬做梦都想他的文章能让《小说月刊》转载。那天,韩冬接到《小说月刊》转载杜月改动的那篇文章的通知,两个人在邮局外看着那张通知单,着实地激动了多半天,晚餐举杯共同祝贺了一番,还不尽兴,又去KTV嗨歌半夜。
说起杜月的老汉,他是搞工程开的发商,南方人,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先是小打小闹,后来就转向了刚刚兴起的装潢行业。先是当小包工头,几年时间又转向了房地产开发,钱的确是发狠了,蹲在厕所里解手那一小会儿,也得有十几万元进帐。所以,杜月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都是社会上一流的。孩子上的又是贵族学校,包吃,包住,包教,甚至包会,全封闭式的。孩子每年要拿学费三五万元,杜月就像工薪族职工往外拿三五块一样,眉头皱也不皱,非常潇洒。杜月LV包里的银行卡,那张卡上少得有也个万儿八千的,标准的阔太太,在眼下市场经济的这个世界里,是很让人羡慕和眼热的一个女人。所以,韩冬感觉到杜月所交往的这些朋友,不是羡慕她是个什么都有了的女人,就是专盯着她的钱包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
特别是杜月的那些小姊妹中,有个叫素娜的小姐妹,虽然是杜月那伙姊妹里打扮最不起眼的一个,农村小城镇长大的,土里土气的,也在漠北市规划的范围之内,但人模样长得最标致,也最年轻,二十多岁,眉目间,腰肢间,举止间,流露着一股天然雕成的婀娜态,风流态,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有一种独特而美妙的神采,看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在看,而是在盼顾,在招惹,在等待,有股美目盼兮的味道,有股依依不舍的意思。和杜月她们这些女人一点也不一样,天生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一个一点杂质也没有的女人,一个让男人看一眼就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女人。
而韩冬第一次和素娜胡侃神聊的时候,就被素娜的靓丽和气质着实地吓了一跳,同时,也有了几分惊慌,几分贪眼,几分不知所措,约了几次素娜吃饭,嗨歌,想处个朋友,但这个丫儿眼眶子高着呢,也许嫌韩冬更土气,装呆卖傻,死活就是不往那上面理论。
后来,韩冬心里有些酸酸地跟杜月开玩笑,说:“像素娜这样的女人,你也敢往你家领?小心鸠占雀巢啊!”杜月就讥讽韩冬道:“我老汉,虽然有几个臭钱,恨不得买下半个漠北,却还没那个贼胆和那个贼身体。”
然而,时不过半年,不幸的是让韩冬言中了。杜月腰缠万贯的老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素娜不但从他们漠北市弄到了Y地,更成了自己的床上的另一半。这些杜月原本是不知道的。
后来,杜月的老汉在Y地遭遇了车祸,素娜在Y医院里小鸟依人似的寸步不离、昼夜陪伴着杜月的老汉,知冷又知热的,体贴入微,杜月才如梦初醒。
杜月那一天虽然对韩冬说得那么硬气,好像自己的老汉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实际上却不是那样的,杜月老汉这几年来自有了钱,也有了沾花惹草的臭毛病。杜月不但耳闻过,也目睹过。那都是些她不认识的女人,女孩子,小姐什么的,杜月顶多和老汉大吵大闹一下,或者扇那女人或女孩子几下,或者丢一些钱,把人打发走了事,也丢不了多么大的人。再说,见多了,杜月也就想开了。眼下谁家的男人不是吃着碗里,又想着看着锅里的?
再说,自己老汉这些年来赚的那些钱,多得没法数,别说睡一两个女人,就是养上十个八个的情妇,把她们一个个养到老,养她们两辈三辈,那些钱也是挥霍不完的,我杜月还怕什么,全当自己多了几个小姊妹!
这次杜月的老汉果真沾惹上了素娜,杜月就不行了,就没那个肚量了,就再也吃不住劲了。杜月太了解素娜了,素娜不但是个乡巴老,是个美女胚子,还是个犟种,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要结果不让步的主儿,又不知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是情人关系,是相互玩玩而已,还是要杜月挪挪窝,倒腾一下地方,杜月不知道,有点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了。
杜月得知她老汉遇了车祸,急匆匆地赶到医院里,看到素娜在那儿了。动手术时,是素娜替她签的字,要不是看到素娜是那么周到地伺候着已经动过手术的她老汉,她是非常感激素娜的。她知道是调入Y省的素娜偶然碰上这档子事的,尽一下姊妹之情。后来,杜月听护士说,素娜已经在这儿一天两夜了,杜月看着想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特别是通过观察素娜的一举一动,杜月就肯定素娜和她的老汉已经有一腿了,甚至是两腿了!否则,素娜给他老汉接尿倒尿时,绝对不会面不红,心不跳,就像抓起自己老汉的生殖器一样。看到这个细节,杜月差一点背过气去,若不是杜月还有一定的定力,还有一定的涵养,经了一定的事情,她会当场被这个细节气死!杜月气得脸色蜡黄蜡黄,很难看,也很痛苦,也很愤怒,就把素娜叫出了病房,生硬地质问素娜,说:“素娜,你这是什么意思?”素娜似乎根本不吃杜月的这一套,或者根本不知杜月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抱着膀子,不卑不亢,左顾顾,右盼盼,冷冷地像个没事人似的回答,说:“杜月,你说是什么意思吧?”过去素娜对杜月的称呼都是喊姐的,亲得要命,这次直呼其名,气得杜月嘴唇发紫,脸发乌,浑身直打哆嗦,非常恼怒,话也说不成句了,喊道:“素娜,你……你这还叫姊妹吗?你……这叫不要脸!你……你给我滚,给我滚!”
素娜仍旧像个没事人似的抱着膀子,一语双关地说:“杜月,滚与不滚,我们谁说了,也不算!”素娜扔下这么一句话,头也没回就回病房了,杜月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回过神来后,泪水扑哒扑哒往下直掉,也险些晕倒在那儿。她怕自己在父母和那些小姊妹的面前忍受不住,丢丑,丢人,一气之下,就走人了,就不管了。
杜月和素娜之间的事,很快就在朋友圈传开了。后来,有的说杜月和老汉协议离婚了,有的说没有协议离婚。杜月答应她老汉的条件是:只要不离婚,随他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她给了她老汉绝对的人身自由。也有的说,杜月的老汉自从摊上车祸之后,人就没有恢复过来,大脑的功能完全丧失了,性功能也完全丧失了,成了一个只会喘气的植物人,钱也让合伙人卷走了,去了国外。素娜图得就是这几样东西,这几样东西都没了,她还不走,她还想干什么?还有的很无聊地说,杜月老汉的伤早就好了,一点毛病也没落下,他们的确是没有离婚。与过去所不同的是:杜月和老汉谁也不管谁的裤裆了,由私有化变公有制,彻底改革、开放、搞活。
然而,自从素娜事件在杜月和老汉之间发生了之后,韩冬通过仔细观察杜月的一举一动,事情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简单,那样无聊。杜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对一个已经三十来岁有了孩子的女人来说,不是个小事。杜月不但憔悴了许多,也整个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摆了,不再浓妆淡抹了,不再穿那些时髦的时装了,不再邀请小姊妹们扎堆神侃胡聊了,实际上也没法再扎堆神侃胡聊了。整日沉默寡言,心如死灰,像个充满人世间哀怨的小尼姑似的,看一眼就让人顿感百结愁肠,万劫不复。
韩冬虽然还是在看他的古书,还在用档案室里的电脑写他的文章,还在喻古讽今,抨击时弊,但杜月的精神状态却使他的心整日吊吊的,生怕杜月哪日真的想不开了,从他的眼前消失。更要命的是,韩冬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杜月往哪里去,他就不自觉地像一根令人厌恶的尾巴跟到了哪里。杜月下了班是往东去,他下了班本来是往西去,也竟像个盯哨者在杜月的身后盯着,一直盯着杜月上了她家的楼洞,进了她家的房子,看到杜月实在是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才长长地舒上一口气,打道回府。韩冬还噩梦连连,不是梦见杜月孤孤独独,悲哀至极,泪流涟涟;就是梦见杜月和老汉打得头破血流,气绝身亡,陈尸街头,无人过问,可怜至极;或者梦见被老汉一脚踢得很远,踢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一点好地方也没有,让人万分的疼惜;有时梦见杜月像魔鬼似的,疯狂地把素娜和老汉以及她的那个上贵族学校的女儿残忍地噗!噗!噗!一人狠狠地给他们几刀子,顿时血流成河,全把他们送倒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了。
这些荒诞不经的梦里,韩冬所扮演的角色一会儿好像是杜月的至亲至密至爱的人,而且还是与生带来的生死共存的那种至亲至密至爱的人,一会儿好像什么也不是,甚至连杜月家的一堆生活垃圾也不是。不过,他却无时无刻不在为杜月的不幸和行为感到焦虑,为她的不幸和行为感到难过、悲伤。那期间韩冬很想去帮助杜月一下,但浑身是手,浑身是力气,却又像被一种博大无形的什么东西死死地钉在了那里,无法挣脱,无法和杜月生死与共,留给他的只是一些不完的遗憾、痛苦和叹息!
那段时间,他也不知道杜月是离婚了,还是没有离婚,更不知道素娜和杜月老汉到底怎么着了。再说,那是人家杜月自己家里的私事或者叫隐私,他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就是想知道,杜月也不说。但是,韩冬却怎么也搞不懂他自己,他对杜月怎么就会有这样荒诞不经的行为,怎么就会做这样荒诞不经的噩梦,怎么就会对她有这样荒诞不经的情感和思想,怎么就会不能忍受她的痛苦,她的百转愁肠,她的伤心过度,她的憔悴,她的流泪,她的……说白了,杜月一不是我韩冬的妻子,二不是我韩冬的妹妹,三不是我韩冬的情人。杜月仅仅是我韩冬的一个朋友。除了这一点关系,杜月和我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什么也不是!我这是替人家担的什么忧,操的什么心!这不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又是什么?这虽然使韩冬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能使他忘记杜月的处境,她的存在,韩冬想,我一定是爱上杜月了,否则,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想到这里他就感到有点惊心动魄了,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心里话,这那是哪呐啊!
那天下午,市报社副刊的老总来找韩冬。因为他的文章自从小成气候,老总很看得起他,不再把他看成是一个普通作者了,不再派其他的人来约稿了,不再给他开几十元的低稿费了,要和他成为黄金搭档,成为铁哥们。只要市报副刊里有重要活动,老总就让韩冬作为特邀知名人士参加,只要是市报副刊里有外出旅游的美事,老总就把韩冬列为有特殊贡献的作者让他参与。韩冬成了市报副刊的编外人士,副刊老总也成了韩冬和杜月的朋友了,能经常在他们之间看到老总那微微发胖了的影子。老总这次来想找韩冬出去喝喝酒,想进一步联络联络感情的。韩冬一看到老总,就想到了杜月,立马想起老总是个才子,是个欢乐包子,出口成章,妙语连珠,无论什么样的场合,哪怕是人家在发丧,只要老总在场,保证那个场面也会妙趣横生,其乐无穷,丧事让老总搅和成了喜事似的。
韩冬就非常想把杜月也带上,让她跟着出去开开心,就拉了个背场和老总说了自己的想法,老总考虑也没有考虑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韩冬一路小跑,到了杜月家对她说:“杜月,你别整天这么闷着了,闷出了病,还是自己的事。你今天不妨跟我和老总出去玩玩,散散心,解解闷。”杜月就掏出化妆盒,照了照,还补了补口红和眼影,就非常爽快地跟着韩冬和副刊的老总去了。
老总已经和杜月及她的那些小姊妹很熟了,赶上了,也喜欢和杜月及她的那些小姊妹胡侃神聊上一阵子。她们知道老总是干什么的之后,为了晋升技术职称,分上房子,多拿工资,就经常拿出她们自己写的一些永远不可能发表的论文让老总在市报上或其它地方给发一发,但从来没有和杜月她们在一个桌子上喝过酒。老总听韩冬说要带上杜月一块出去玩,心里自然很高兴,见杜月心事重重,满脸阴郁,一上车就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老总板着脸对韩冬说:“韩冬,那天,我到咱们市政府的飞达酒店喝酒,我对小姐说,来一瓶茅台!小姐就认认真真地给我上了一瓶茅台。我倒上酒,一搭口,你猜怎么着?是水!我连忙对小姐说,小姐,我要的是茅台,茅台!小姐就不慌不慢地说,先生,实在是对不起,刚才我忘了给您掺茅台了。”说完后和韩冬两人哈哈大笑,杜月被老总逗得噗哧大笑了,也红光满面了。杜月这一笑,老总的心情就更好了,指挥着司机一家伙把车开到了市里最豪华的外商投资的怡情大酒店,找了一个带休息间的包间。喝醉了的人能在休息间里的双人沙发上休息,也能在床上休息。除此之外,大家还能在休息间里打打麻将,或者干点其他的什么事情。
杜月里外看了一圈,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不停地在嘀咕,啧啧,难怪男人们不回家,有这样的地方,除了没给他们准备情人、色情小姐之外,什么都给他们准备齐了。老总又要了几个最高档的菜和一瓶茅台酒,大家就坐了下来。然而,他们坐下来刚刚酒过三旬,老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老总一看手机显示的是报社社长的电话,就一脸不高兴了,接过电话之后,就非常扫兴,也很幽默地对韩冬和杜月说:“没办法,报社有急事,得立马回去。这就是我们报人,没有一点人身自由的人!”老总十分不情愿地分别与他俩握了握手——特别使劲地握了握杜月的手,走了。
老总在这儿的时候,杜月还有点放不开,有点走神,要了杯红葡萄酒,像个淑女似的一边听着老总说着笑话,一边小嘴一沾一沾地喝着红葡萄酒,很文静,也很可爱。老总一走,杜月就转换成另外一个人似的,里外又看了一遍,还拍了拍休息间的席梦思床,牙一咬,心一横,就有点想放开。
她首先打开房间里的KTV,放着流行音乐,接着就有点生硬地对房间里的服务小姐,很贵族气地说:“小姐,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你走吧。什么时候喊你,你什么时候进来。”小姐轻声地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请按一下桌子边缘的按钮就行,折了个万福,退着身子出去了,杜月就伸手把房间里的门带过来,插死了。接着,她就把那杯还没喝完的红葡萄酒倒掉,换上了满满的一大杯白酒,足有二两,紧挨着韩冬坐下。
杜月端着酒杯晃着,眼睛湿湿地扭脸看了韩冬一眼,接着一边看着酒杯里的酒,一边很动情地问韩冬说:“韩冬,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
韩冬一愣,见杜月没了下语,在和他照酒杯,要和他喝一个酒,就端起了酒杯和杜月的酒杯碰了一下,也就没往什么地方仔细考虑什么,就半开玩笑地说:“很好,很够档次!”
杜月的脸唰地就红了,接着她耷拉了下眼皮,又问:“韩冬,是真话,还是假话?”
韩冬就一本正经地扬了下头,扭脸看着杜月,仍旧半开玩笑地说:“杜月,你是想让我说真话,还是让我说假话呢?”
杜月端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酒溅了出来;继而,苦笑着说:“韩冬,我都到这个份上了,我……,我当然是想听听你说点真心话了,最好是心里话了,有骨头有肉的那种。”说得非常真诚。
韩冬的心就一沉,问道:“随便说?”
杜月把嘴唇放在酒杯上,什么也不看,就说:“随便说。”
韩冬就皱了皱眉头,思考着说:“第一次见到你就……”
他说到这儿,就看了一眼仍在转着酒杯的杜月,很不好意思地直抓头皮,没有下文了。
杜月连忙扬起脸来死死地盯着韩冬,往他身边挪挪座位,接过话来,说:“就……怎么了?”
韩冬也转起了酒杯,一边看着酒杯里的酒花花,一边有点口吃地说:“就……就让人感觉你很……很好了……”
接着,就十分放开地讲了杜月给他的一些感觉,特别是近段来他做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梦,以及那些荒诞不经的担忧,真可谓实话实说了。韩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似的,说起来也控制不住了,说着心里还酸酸的很不是个劲,竟有些泪花在眼窝里泛起,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呛得不住咳嗽,泪花在眼窝里着打转,低下头掩盖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和尴尬。
然而,杜月却非常心酸了。特别是韩冬讲到他做的那些噩梦,那些担忧,杜月再也忍不住动了心中的压抑,泪水也流了下来,接着,就趴在餐桌上失声地泣哭了起来。
杜月一哭,韩冬就不知所措了,更不知再怎么说才好了。韩冬怕外面的人听到哭声,就起身连忙把KTV开大了声音把杜月的哭声压住,眼巴巴地看着杜月几乎抽泣了将近半个小时。
后来,杜月就十分伤心地抓着韩冬的手哭着,一再说:“韩冬,我他妈的是不是个傻子,是不是一个没心没肺、没有一点情感的冷血动物,但我是一个女人,我早就感觉到了,我……”
哭着,说着,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泪水,又说:“冲着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关心、爱护和你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们今天就喝个痛快!”说完,端起那杯白酒和韩冬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了。
紧接着说:“韩冬,你今天答应我,我们不醉不罢休!”看到韩冬点了点头,就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又和韩冬碰杯,又一昂头,一饮而尽了。杜月连着喝干了三大杯,不再泣哭了,湿湿的眼睛看着韩冬,平摊着两手,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说:“韩冬,你别嘲笑我;再说,我也不怕谁嘲笑了。你看看我,活了这三十多年,要是和他离了,这一切,说没了,可就没了。丈夫、孩子、朋友、家庭、事业统统的,什么也没有了!像做梦一样!这让我心里怎么平衡?我心里不平衡呀,韩冬!”
韩冬见状,赶紧挑开话头说:“杜月,咱不说这些。咱说点高兴的事。”
然而,杜月仍旧在说着她那些不愉快的事,东扯葫芦西扯瓢,越说越多,越扯越远,越说越失态,越说越不冷静。说着哭着,哭着说着,喝着,像洪水一样肆意地一泻千里,无法收拾了。
认识了有两年多,也没少和杜月坐在一块喝酒,但从来没有见杜月这么失态,这么动情,这么喝过酒,这么不要命过。他先是吃惊,甚至有点后悔让杜月跟着来了,有点后悔把自己对杜月的真实感情说出来了,有点埋怨老总提前退场了,否则,打死让杜月也不会这样做的。杜月这个人做事,和男人交往是很有分寸,很有把握的。六个字——够档次,不浅薄。
后来,韩冬就千方百计阻止,哄、劝,让杜月不要说,少说那些让人伤心落泪的事情,然而,却怎么也不能控制住杜月那井喷式的情绪,控制不住她的忧伤、愤怒、心痛。他就埋怨自己,这全是自己惹的祸!杜月不停地说,唠唠叨叨地说,发泄地说,真情地说,拍打着韩冬的膀子说。
韩冬的心里被杜月说得、哭得很不是个滋味了,强忍着的泪花一泻千里,就像他和杜月有一种谁也说不清楚的缘分似的,这使他好像又走进了这一段时间来常做的那些噩梦里,心怦怦地跳着,浑身的血液在涌动,在沸腾,每一根汗毛上的神经都敏感了起来,杜月稍一触动他一下,他就会感到一种震撼人心的颤栗,一种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别样很微妙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无数条的毒蝎和毒蛇顺着他的脚面爬了上来那样,使他感到万分紧张、恐惧,却又使他非常渴望,他想动就不敢轻易妄动了。
他看着杜月一连喝下了几大杯白酒,尽管知道自己不胜酒量,喝醉了就发困,就不知东南西北,甚至乱性,还是一仰脸也“咕咚咕咚”地喝下了满满的几大杯白酒。这几大杯白酒下去,他面对眼前的杜月展露无余的情感就麻木了许多,也少了许多的紧张、恐惧和那另一样的感觉。
杜月说:“我和他结婚快十年了,十年来,你不知道我为了他的事业投入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他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回家一次,孩子病了,我管,他的父母病了,我也管着,我自己病了,我却要独守空床强撑着,也不耽误他一点时间。为了这个家呕心沥血!可现在,我在他的眼里,算什么?什么也不算!别说比那个素娜了,就连个‘鸡’,连他的一样工具也不如了……”
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起初,他那么久不回家一次,我以为他是工作忙,老夫老妻了,是性冷淡了,可我第一次找到他那里,就让我碰上了。从那时,我就想辞职不干了,和他在一块,省得他到处沾花惹草。他却拿出若干个理由来哄我,骗我,拿出大把大把的钱来满足我的虚荣心,千方百计地阻挡我辞职,阻挡我去他那里……”
此时,韩冬再也喝不动酒了,连忙站起来,说:“杜月,杜月,我醉了,你也醉了。”
杜月仍旧掉着眼泪,说着,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边拉他坐下,一边拍打着韩冬的肩膀,说:“韩冬,你没醉,是我醉了,是我早就醉了。”她突然仰起脸来,死死地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他搞出了名堂的那天,我就醉了。我本来也有我的事业,可那时候,我自恃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拥有了他的成功,我就能依附着他的成功,什么都有了。所以,在机电维修中心,我就不再指望谁了,不再巴结谁了,也不迁就谁了,更不依附谁了,对中心的领导也罢,对那些老技术师傅也罢,就知道刚愎自用,脾气大如牛,终于被人家撵出了机电维修中心。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大错特错了!世上有什么值得我陶醉的,又有什么值得我那样陶醉的?没有!他人的成功,哪怕就是你身边再亲再近的人,那也毕竟是他人的,顶不了自己的半点鸟事。看来夫妻,也不过如此!”
她说到这里,见韩冬似乎心不在焉,两眼就死死地盯着他,说:“韩冬,你明白这些嘛?”韩冬极力地躲着杜月那灼人的湿漉漉的眼睛,说:“我明白,杜月。”他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心想,我能明白你什么?你已经醉了,我也已经醉了,我……我还是喝酒吧。端起酒杯来,头有些发懵,喉咙里像喝刀子似的喝下去了一大杯酒。那杯酒下到肚里,韩冬就感觉自己是彻底不行了,头发胀,脑发昏,两眼就雾朦胧鸟朦胧了,双脚也像要飘起来,什么也不想,就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躺下来睡一觉就好。
杜月见韩冬喝下了一杯,也端起酒杯来像喝凉水似的“咕咚”一下喝了下去。韩冬暗叹真是海量,喝了那么多的酒,一点反应也没有,像个天生的喝酒胚子。杜月仍旧那样看着韩冬说:“韩冬,你明白个屁,你不明白!你不是女人,你怎么会有女人的那种感觉,你怎么能明白?你不明白,我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韩冬。”
杜月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然而,此时的他感到杜月的手已不再那样的柔软,那样的发烫了,更不能触及到他的那些敏感的神经了。韩冬真的醉了,房间、桌椅、酒杯什么的,都在他的眼前转动,错位,颠三倒四,非常晃眼,晃胃。韩冬就不停地甩头,他甩着甩着头,两眼就睁不开了,就更加发困了,就开始东歪歪西倒倒,想睡。若不是杜月不停地伸出手来招呼着,不让他倒下,不让他睡,他早就扎到餐桌上呼呼睡着了。哪怕是一小觉!可杜月就是不让他睡,“哒哒哒”一个劲跟他说话;没完没了,没头没尾,哭哭泣泣的。他就用仅存的一点意识,一点意念,硬撑着,听她说。
韩冬强撑着耳朵、眼皮,听着听着杜月的话,插话时,舌头不打弯地说着说着,就对杜月说起了醉话。一说醉话也开始拍打杜月的肩膀了,没轻没重的,感觉到自然多了,就像在拍打自己的大腿,拍打桌子什么的,挺舒服的,就说:“杜月,你啥也别说了,你不就是因为那个事,心里不平衡嘛!天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干脆脆和他离了!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的都是。用俺老家的话说,缺了谁那堆臭狗屎也照样种庄稼,你这么年轻还怕……怕啥……”
杜月不听,还要和韩冬喝酒,他一看到杜月手中的杯子就清醒了几分,几乎是在哀求杜月了。他推着杜月举过来的酒杯,一把抓住杜月的手腕说:“杜月,我的好姐姐,我的好妹妹,你……你只要不让我喝酒,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去干……杜月,我的好姐姐,我的好妹妹,我的……,你……你就饶了我吧……杜月,我……我是真的不行了,真的不能喝了,我……我们回家吧,我困了,我困的死了,好吗?”
韩冬话还没说完,就抱着了杜月的胳膊不放了,接着,身子一歪,一下歪进了杜月的怀里彻底不当家了。是的,韩冬真的醉了,不省人事了,歪在杜月的怀里,杜月顺势搂住了韩冬,他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杜月的怀里拱来拱去,直拱;拱得杜月浑身颤抖。杜月立时感觉到了什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拖着醉了韩冬,把他拖到休息间里,想把他放到床上去,但是,韩冬太沉,像头死猪,她努力了几次放不上去,就把韩冬拉到了双人沙发上。杜月想招呼服务小姐收拾一下餐桌,但韩冬却死死地抓着她,抓着了女人比较敏感的部位不放,口里还喃喃自语,给搂着他的杜月的感觉——韩冬是扎在母亲的怀抱里吃奶,非常幸福,非常满足似的。
杜月就坐在了沙发上让韩冬抓着她,把他的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韩冬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来,睡着了。杜月感觉这样不好,又不是一家人,小姐还在外面,看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都十一点多了,想把他喊醒。然而,韩冬任杜月怎么拍打,怎么喊叫,只听到韩冬那震耳雷鸣的酣睡声,别的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房间里的VCD仍旧开着,一个男歌手在哀怨地唱着《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
像玫瑰花的女人
……
杜月突然被男歌手沙哑的声音感动了,泪哗哗地流着无法控制,一会儿就打湿了韩冬的脸。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的时间,流了多少泪水,当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怀里的韩冬,她突然感到从下身传来一股使人惊骇的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颤栗,正在由弱变强,不能自持。她连忙拍着韩冬说了几声“乖、乖,听话,我马上就来”,就把韩冬扔下,出了休息间,颤抖着双手又端起了餐桌上满满的一大杯酒一饮而尽,但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就又喝了一大杯;感觉还是不行,就又倒上了一大杯……
她终于喝醉了,也彻底失控了,头重脚轻,回到休息间里不知道又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把韩冬弄到席梦思床,浑身颤抖地把嘴唇紧紧地贴了上去,死死地吻着了韩冬。两人虽然都醉着,但老祖宗遗传下来的那点本能似乎与醉不醉酒无关,个个激情荡漾,着着实实操作了个淋漓尽致……
自从那天晚上和韩冬在怡情大酒店喝过酒后,长相英俊的韩冬勾起了杜月的性趣,她对韩冬产生了爱慕之心,他们常常相约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等。又一次酒足饭饱之后,杜月竟然傻傻地望着眼前的韩冬,脑海里却想象着和他做爱的画面,而韩冬也看出杜月眼里流露出的情欲,于是,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向不远处的酒店,回到酒店后,两人像久违的恋人,不,恰似久别胜新婚的小夫妻,来不及洗簌,便倒在了床上疯狂的做起爱来,此时,更像两只猛兽一样撕咬吞噬,缠绵在一起。
床上的一夜激情打破了韩冬的情欲世界,留恋做爱感觉的他喜欢上了杜月,不久,二人开始同居,也开始了更加疯狂地做爱,他们很少聊天说话,做爱就是与对方沟通的唯一语言,从床上到地板,从沙发到厕所,从冰箱前到床沿边,只要是在家里,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能以做爱维持这一段脆弱的关系。
做爱之余,杜月在同居生活中渐渐发现韩冬已是有家室的人,而两人在彼此深入了解中,发现之间有很大差距。后来,韩冬由于在外做生意经营不善,导致公司亏本,以前常常带杜月去些高档场所或购买奢侈品,现在竟然沦落到四处求职,却处处碰壁。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发生口角,最后矛盾越来越多,他们慢慢对彼此产生了厌倦情绪,于是约好分开一段时间。
然而,由做爱带给自己生命的快乐和放松,由性生爱的韩冬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了杜月,他认识到不能只靠上床维系这段关系,韩冬决定先和妻子离婚后,再向杜月求婚。
决定的事情,说做就做,他连夜赶回家,当他推门的那一刻,看到妻子正在陪着3岁的儿子讲故事,绝情的心竟然有些慌乱。儿子看到他回来,起身双手张开跑向他,嘴里喊着爸爸,我要举高高。韩冬放下公文包,赶忙弯下身子,把儿子抱起来架在脖子上,瞬间客厅里充满了嬉笑声,妻子笑着迎了上来说:“两个长不大的小孩。”转身给韩冬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关切地问道:“吃过饭没有啊?”韩冬淡淡地说:“吃过啦。”他把儿子放下来,当他刚要张口提说离婚的事时,孩子抱着他的腿缠住不放,他欲言又止,妻子说道:“累了就先休息吧!”他点了点头,妻子识趣地走向卧室去了。
等妻子熟睡后,韩冬坐在书房旁,点燃了一根烟,在烟雾弥漫中陷入了沉思……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我们俩的轨迹从开始的分开到中途的交融,再到以后谁也不知道的未来。因为未来是留给自己的,而不是我们的。向前看吧,我们为对方考虑得过多了,这并不能使我们快乐、幸福,反而会让我们更加得难以释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夜里,韩冬又做了一个恶梦。他梦见杜月开着小轿车,在穿过一条隧道口时,车辆失控,直接撞上高速护栏,最后,车子在高速路上翻了几个滚,四脚朝天地冒着浓烟,他看到杜月浑身赤条条的都是血,那个凄惨劲就甭提了。这不是个好梦!韩冬一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杜月,他的心一直吊吊着,干什么都感觉着不是个劲,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翌日,他草草吃了点早餐就开车奔向杜月家里。然而,杜月家的门仍旧紧锁着。韩冬问杜月的左邻右舍,杜月的左邻右舍谁也说不上来杜月干什么去了,他不断地给杜月家里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就不断地打杜月的手机,然而手机里不断传来重复的语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怔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双腿已不听使唤,踉踉跄跄地走向电梯,也不知怎样挪到自己车旁,打开车门,驾驶着那辆小轿车一路狂奔,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沙柳,原名:王利雄,男,1985年出生于陕西神木,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煤化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燕赵文学签约作家、媒体编辑、记者、鲁迅文学院首届煤矿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在《诗选刊》《诗人周刊》《作家报》《诗导刊》《当代》《阳光》《河南文学》《陕西文学》《山东诗歌》《陕西诗歌》等发表诗歌、小小说、散文百余篇(首);诗歌作品收录《中国当代诗人诗选》、《中国当代纪典诗集》等书中;小说《悲情黄土地之命运篇》收录《在希望的田野上》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