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新闻网:(刘建丽)年少读书时,记得有位“哲人”曾说:“白天打着灯笼在大街上找人,结果找不到一个人”。似乎他是在找有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的灵魂人。
我原以为那是一句超凡脱俗之惊世名语,几十年后方确认,那纯属胡言乱语。
其一:他不知道人是多元化、多层面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中便承担着不同的角色。大街乃社会场所,人们表现出来的只能是社会层面。至于生理之人被服装包裹着;灵魂之人是无形的,岂能裸现于广庭大众。他找错了地方。
也许,所谓的真人、圣人、佛往往就在红尘万丈,熙熙攘攘人群中,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其二:他自恃灵魂人的私家标准可否具有公正性?他莫非是在寻找自己全等的影子。大凡依自己的思维模式而框套他人者便是白痴。倘若那位“哲人”能从坟墓中站起来,我则要质问:1、你的灵魂是灵魂,别人的灵魂就不是灵魂吗?2、没有生理人与社会人的存在,灵魂何以依附?我并要告诉他:这世界能容下你,自然也能容下别人,世界归万物所共有,就连苍蝇和老鼠都是造物者的宠儿。
我以为所谓的高人就是通达之人,能包容一切的人。比如东方之孔子、老子,西方之耶稣,皆能容爱一切人,一个容不下别人的人,便必然被别人所唾弃。视大众为垃圾的人自己便是垃圾。古往今来凡自命不凡,自以为独清独醒者,其实尽是些知识构成偏颇、孤陋寡闻、性格固执的精神洁癖症患者。
世界丰富多彩,人各有各的活法。智者通达,有容乃大……
清晨,友人送来一包粽糕,说是让我食之以悼念屈原。我惘然。这位屈老先生大我两千多岁,历代统治者褒扬他,是赏其杀身成仁的殉国精神,从民族文化角度看其对历史贡献亦功不可没,但就人生效果来看,却是十足的失败者。大有知识构成偏颇之嫌,自觉独清独醒实则固执。我以为固执便是无知。倘若屈老先生能与老子会晤,老子一定会告诉他“名与身孰亲”他是绝对不会投江的,倘若能在《易经》中取点变通术,或者像越王勾践那样有卧薪尝胆的精神,保不住还能东山再起。
那包粽糕,我未食。
于是我又联想起另一个水鬼王国维,其《人间词话》之境界说令国人叹服,然他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堕石投湖。于是我便对其境界说的内涵发生了质疑。我以为境界不应当是屈原式的独清独醒,和李白式的放荡不羁大而空的狂傲,也不是王国维式的与世态之抗拒。境界是视点的高度,视域的广度,思想的深邃度。再高的哲学,最终还是要能解决人类生存状态中的具体问题。文化一旦离开现实生活那就是迂腐,文化人必须将风筝的线系在地球上。
《红楼梦》被捧为中国文学言情宝典,我读过好多遍,对其中好多诗篇都能背诵。原以为其中《好了歌》是道破天机穿透世情的绝唱,曾为之神魂颠倒,梦醒后才知可笑。那种对人类亲情、爱情、友情、社会责任感的消极态度纯属一个自私、狭隘、无奈、没落文化人的绝命书,是对天下读者人生价值观的误导。还有《葬花词》便是送黛玉离开人世的黄昏纸。岂有我笔下“历尽沧桑方不惑,看破红尘自从容”的境界来的坦荡实惠。
凡是只注重“精神”,不注重生理感受,不愿承担社会责任的人便都有可能自杀。因为他们常常会奋不顾身的朝牛角尖挺进,其结果必是窒息死亡。
中国传统文化是道、释、儒的共融体。道家处世讲无为、柔弱、顺其自然,追求人生的理想境界是成仙;儒家讲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仁、义、礼、智、信)追求人生之理想境界是做圣人;佛家讲以善为本、讲报应、追求人生之最高境界是成佛。诸家之修身术皆是离物禁欲。中国古代哲学没有“人权”二字,有的是只是尊卑。这些岂能用作我们现代人的行为指南以经营好幸福的人生。
儿时,受家训;“做人要诚实、要讲实话”,上世纪十年浩劫中当我目睹“说假话得乌纱、真话未完头被杀”的现象时,我方悟道,说话的基本守则当是“少说为佳、巧说为妙”。家训:“做人要正直,有理走遍天下”,当我徜徉人生若干年后,残酷的社会告诉我人间并非理通天下,而是事在人为。
受了十几年中国教育,读了几十年书籍,地球上行走了几十年,依然困惑何为人乎?
关于“人”医学上用的是生理标准;法学上用的是行为标准;社会学用的是人格标准;哲学上用的意识标准,历代统治者以配合其统治需要为最高标准。其次尚有诸多宗教、哲学体系等分门别类五花八门的标准。
嗟乎“人生识字糊涂始”(鲁迅语)如果我不读书、不思想,便完全可以是为活着而活着。
“我觉得大多数人懒于思想,正合乎于一个社会要他们保守‘正确思想’的目的。所以我们中国自从先秦诸子争吵以后思想懒到连错误都没有了”。(摘自《宗白华别集·中国哲学史》)这位大师将中国人思想的溃乏根源,归乎一个“懒”字。我想这未必就是他的本意,先秦诸子思想之争鸣,是因秦始皇焚书坑儒而终结的,再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后中国思想便只剩下了统治术。丝毫没有对个体生命的尊重。
中国人是“懒”了,还是怕了。也许宗白华是用一个“懒”字以启迪鞭促世人多思,况且我曾在他的艺术思想中受益匪浅,在此我向宗大师致抱拳之礼。
在这个世界各民族文化相互冲击融通的新时代,正是彻底涤除中国几千年来以皇权神权愚弄中华民族封建文化糟粕的大好机遇,以倡扬个体生命的尊严。
作为文化人如何融中贯西,以立身、立言,并创研出新的具有可操作性的人生价值观便是必要而必须的。
为此,我断然提出人生价值三元论。
1、我以为,尽管人类常常在用意识、文明等词将自身与其他动物别离开来,但客观上人类还是动物。人生是以生命、肌体的存在为前提的。人类进食、睡觉、交媾、繁衍、生老病死纯然是动物形态。所谓食腹之乐、视听之娱、肌肤之快、天伦之乐等等也只能算是兽性本能的拓展与提升。亦可称之为兽性人类化。故人类以生理感受为意志原动力。这便是人的生理层面。
2、诚然,尽管人类为千百万动物之一种,但其却是以文明(人类化)的社会化(群居行为)为生存环境的。每一个体,只有介入到社会中去,才能获得维持其生存的物质需求,并在社会活动中获得存在的价值感(或曰重要感),这是人类生命的重大部分。故每一个体都有着为人类社会及历史负责与奉献的义务,这便是人生的社会层面。
3、每一个体都有着独立的人格与思想。每一个人除了介入生理活动,社会活动之外,又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活动,即存活在为自己所营造的精神世界里。
生理层面、社会层面、精神层面,相互不是截然分开,而是相互兼容互通、互助共存的关系,人生的复杂就在其是多元化的。
人生如果没有生理的人,那一切都等于零。如果没有社会行为成果,也就无以保障生理人与意识人的正常运营。如果没有保障私有精神活动,那便觉得活得轻贱,或蒙受精神上的痛苦。
人生如果只顾及生理层面的感受,而忽视社会层面行为成果及精神感受,那便是人类低级劣等;如果只顾及事业成就而忽略生理层面与精神层面的感受,那也不算完美的人生;如果只考虑精神层面的感受而不顾及生理层面的感受和社会层面的行为效果,那便是十足的精神病。
侧重于精神享受的人,应当明白精神的超脱是以物质的超越为前提的。道风仙骨、童颜鹤发的人生结局,是物质享受与精神享受和生理健康三者均达到理想状态的业果。
概言,人以生存为前提,健康为基础,以生理感受为意志原动力,以社会行为为主体舞台,以精神感受为归宿。
所以对人生价值的界定及检阅,就应当从生理层面、社会层面、精神层面这三大层面进行综合评估。
生存与死亡,这个人类思考了几千年的老问题,我不能不思考,我们子孙还将继续思考。
人类这种尚未定型的动物,其本质及其生存形态,永远处于流变中,犹如长江和黄河。
今天人类科技的发展、信息便捷、知识普及,绝大多数自然人已不是愚不及,几千年来历代统治者所炮制的别有用心的人生偶象逐渐倒塌,以及封建文化的愚弄、宗教迷信的欺骗,政治骗子的忽悠,野心家的煽动,奸商的欺诈,各类骗子非善不仁的伎俩愈来愈显得苍白无力,人们普遍认识到人生岂可轻信?
一九七六年中国几千年山呼万岁声终止了,到二零零八年为汶川地震受难民众而降国旗。随着生存基础以人文环境的提高和完善,人们已广泛地自觉建立了以生命个体为主骨的意识形态。表现出当代人个体生命存在的意志力量特征。
人类没有既定彼岸。一切只是随着未可知的环境变化而应变以求持续。所以没有必要用虚构的“天堂”“极乐世界”“什么主义”的幻境去引诱,以使人们将幸福寄托于盲从和侥幸。也没有必要用“地狱”“罪恶感”“悲戚感”去恐吓,以挫败人生积极快乐的意义。
说白了人类社会只有两大纲要,一是让当下活着的人生存状态尽可能的理想化;二是使人类本物种能得以持续延展。人生也没有终极目的,体验生命过程的感觉便是全部意义。这既是人类这一智能型动物的要义,其实也是大自然生物的本能:存活与繁衍。
故关照社会个体享受好人生过程,对个体生命的尊重,就是人文之最高宗旨。
(本文作者:李侃)
附作者李侃简介(图片为作者李侃)
李侃,经典主义山水画家,一九六零年生,陕西咸阳人,2005年始客居青州。髫龄起受家训始习书画,几十年上下求索,终成自家清和雅逸画风。先生以“敬天爱人,吾斯惟真”为艺帜。常以完美之全景式构成,融北骨南韵、写古意今情。所作古意山水高古典雅;现代山水壮美华瞻。近十几年来已有三千多幅佳作行世。
李侃处人治学不媚俗、不跟风、不示张扬,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在半闭关之寂静中冷眼观物,潜心治学。文、史、哲、诗、书、画皆有所涉,著有《道德经新解》《李侃画语录》《李侃题画诗选》《常用汉字快写法》等,思想独立,见解卓异,是一位纯粹的文化人、学者型书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