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网环保频道作者 马一凡

　　王寿臣先生的字基本上是自学的。他深知自学的艰苦和无师难通的苦闷，在没有遇到当今书法大家面授机宜的情况下，最好的书法启蒙老师首先是父亲，其次就是历代书法大家。他们的法帖和书法理论，为他的书法进步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历代书法大家是最好的老师

　　记者：王先生写字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

　　王先生：父亲念过私塾，写得一手好看的毛笔字，村里人结婚和过春节都喜欢让父亲写婚联写春联。记得小时候，每年春节来临，家里提前一个月就有街坊邻居拿着纸和墨请我父亲写对联。我负责给父亲打下手，磨墨折纸或者把对头。看着父亲写字时的自豪感以及备受乡亲们称道的快乐，心里就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给人写毛笔字，那该多好啊。于是，就从小学开始接触毛笔，经过不断的摸索，算是有了“如果”。算起来，写字已有几十年了吧，但是非常没有连贯性，中间断了十几年。

　　记者：很多艺术家都有师承，除了父亲还有谁?

　　王先生：父亲的字拿到现在和一些书法家对比，肯定能担得起书法家这个头衔。然而，在那时只不过是一个会写毛笔字的乡村书法爱好者。在父亲那里，学会了执笔和运笔。父亲也没有书法老师，所谓的老师就是私塾先生。他的秘诀就是“拿本字帖照着写，写到烂熟，窍门就有了。”所以，遵照父亲的教导，就从写字帖开始入手。

　　记者：你一开始选择的是哪位书法家的字帖?

　　王先生：柳公权的《玄秘塔》。

　　记者：为什么不选王羲之的《兰亭序》?

　　王先生：王羲之是举世公认的书法大家，但是他写的是行书。写毛笔字跟走路一样，先要学会站立，然后再学走路，然后再学跑步。连站立都不会，就想跑那是要摔跟头的。翁方纲主张先学正书，后行草：“自米老已专务行书，其于古人分际第，拈出大意，自谓得之矣。若欧虞以上，由萧羊以问山阴，必从正书始……未有舍楷不问而专力行草者，未有不善临摹而轻语飞行绝迹者。”“夫真、行、草理虽一贯，而格必兼通，未有不精楷而能作行草者，亦未有不博通行草而专精真楷者。”柳公权的《玄秘塔》是正楷，笔锋俊俏疏朗，笔笔精到，力感甚强。对初学者来说，是比较好的选本。那时，没有宣纸，毛边纸也少见，就找旧报纸练。最初那本《玄秘塔》影印本由于反复翻合，最后都脱页了。

　　字写得有柳体模样之后，就开始写行书，先是买了一本唐伯虎的《落花诗册》。唐伯虎的这本毛笔书法诗册，严格的讲应该是行楷，不能算是行书。诗册字数很多，总共写了大概有100遍吧。后来，看到书家有“取法乎上，仅得乎中”的说法，考虑到唐伯虎在中国书法史上，虽然名气不少，但比起王羲之、怀素、颜真卿、米芾等书法家来，还是要逊色得多。所以，放下《落花诗册》拿起了王羲之《兰亭序》(神龙本)的影印件开始摹写。当初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临写100遍。最后这个任务完成了。遗憾的是，仍然离王羲之的字相差十万八千里，感觉自己是刚刚迈出第一步。

　　摹写《兰亭序》之后，有一次在书店里看到元代书法家鲜于枢的行草很有味道，比较接近自己喜欢的风格，便把王羲之《兰亭序》放下，爱上了鲜于枢的字。前后写了大概断断续续有三个月的时间。后来，又喜欢上了李邕的《麓山寺碑》，因为情有独钟，至今仍然放置案头，得空便写上几页。我的主要书法老师就是这几位，其他的像米芾、苏轼、黄庭坚、颜真卿、文徵明、祝允明的法帖，基本上没有专门下力临写过，几乎全都放在书架上睡大觉，偶尔兴起只是拿出来翻翻而已。

　　书法，因书而得法

　　“书山有路勤为径”。这句话，王先生领悟最深。在他的学书生涯中，激励他的，一个是“勤”字，另一个是“惜”字。勤是勤能补拙，勤而补懒;惜是惜时有时，见缝插针。

　　记者：你师承的这些老师都不会说话，如何找到写字的法门?

　　王先生：的确，这些老师都不会说话。碑贵看，帖贵临。只要有恒心，有毅力，锲而不舍，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一而再再而三地临写观摩，日积月累，就会有熟能生巧的感觉。“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幅对联，我特别喜欢，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意思差不多。

　　学书的法门在哪里?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还有句话叫“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唐诗宋词背诵的多了，即使原来不会写格律诗的也能借句为我所用。《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同样，字帖临摹熟了，也可有所领悟。我认为，书法这门课程，和其他的学科不太一样。书法，书法，因书(写)而得法。应该算是自己多年来悟出的法门。“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那是指写诗写小说的，像李白、杜甫、白乐天等大诗人，像写四大名著的施耐庵、罗贯中、吴承恩、曹雪芹等。书法亦然。三天不写字手生，写的遍数多了，自然会手熟。下笔不陌生，运笔才能张弛有度;知缓急轻重，收放方可自如。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张旭、虞世南、褚遂良等古代书法大家，楷模千百年，只有诞生在他们那个年代，今世不生也不出。所以，现代人所写的书法是断不可与他们这些书法大家同日而语的。

　　记者：多临写古代书法家的法帖就能写好字吗?

　　王先生：能。我说的能是指字写得自己可以看，别人也不觉得丑的意思。如果让很多不懂书法的人看了感觉不错，说明字写得像样了;如果能让懂书法的人觉得你的字有味道，你的字才能称之为书法作品;如果不论是懂不懂书法的人都认为你的字好，那么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法家了。

　　什么是好字?好的书法要有传承和沿袭，让人看到你的点画就能知道出处，是王羲之的还是颜真卿的。有人说他能写得和古人的字一模一样，是不是就是书法家了?是。但是，这种是是依样葫芦的是，是泥古的是。能把古人的字写到神似，是临摹高手，但称不上书法高手。真正的书法高手，是师古而不泥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有创新，要能独出心裁。双胞胎讲究酷似，书法不是。没有创新是很难立足的。如果柳公权学颜真卿而走不出颜真卿字体的窠臼，那么，书法史上就没有“颜骨柳筋”之说，柳公权也不会有名至今。

　　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应该是既可远观又可近看。如苏轼所言，“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记者：为什么王羲之的《兰亭序》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王先生：王羲之的《兰亭序》是用行书写的，而且是一气呵成，非常漂亮。他在字形和笔划的变化上颇具法度。全文加上落款共有21个“之”字，可谓之之不同，各有可观。书法讲究“雁不双飞”，在这方面王羲之处理得恰到好处，没有刻意痕迹，笔到字成。

　　一个人的知名度除了自身的主观努力外，还需要一定的客观条件辅助。你的字写得再好，没有人赏识，没有人帮你宣传，没有人替你鼓吹，只能“养在深闺”。一个人得到州长的赏识和得到总统的赏识，对知名度的扩大是不一样的。中国历史上有好多声名显赫的书法家，有的擅长行书，有的擅长草书，有的擅长楷书，有的擅长隶书，他们的书法各有千秋，各领风骚。对王羲之而言，只能说他在行书造诣上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至于隶书或者楷书第一就不是他的了。还有一点，那就是，一个书法家的字能得到唐太宗以及历代不少皇帝的推崇，也只有王羲之一人。宋代的皇帝基本上都把兰亭序当做法帖临摹，宋仁宗临摹的《兰亭序》最具神韵。清朝康熙皇帝也对《兰亭序》爱不释手，他的孙子乾隆皇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说话金口玉牙，皇帝都在说好，谁还敢说个“不”字。这里并不是说皇帝没有书法鉴赏水平，赏识王羲之的皇帝在书法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皇帝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都能写出一笔好字，看来我还得再行临摹。

　榜书：龙

　　记者：你对当今的草书有何看法?

　　王先生：历代草书大家中数张旭、怀素的名气最大。张旭的《古诗四帖》从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一笔完成的。虽然笔笔相连字字相接，却没有混为一团的感觉。他用笔划的似断非断，线条的粗细长短，字的大小来区分字和行。通篇风樯阵马，酣畅淋漓，如公孙大娘舞剑器。怀素的草书什么样?看看毛泽东的字就知道了。如行云流水，彩练当空，具有舞蹈的效果。

　　草书不规范，鬼神也难辨。草书不是随意乱写的，那样的话就成了“草”书。草字草得对不对，首先要自己能认识。现在，有些所谓的书法家在写草书时很少讲究法度，随心所欲，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一味地追求怪异，不仅字难辨，且通篇像鬼画符一般。纤细若树梢挂蛇，堆墨像石压蛤蟆。创新不是搞怪。这样的作品是不会有生命力的。

　　记者：你只写行草吗?

　　王先生：也不是。行草是自己比较擅长的书写方式。偶尔也会写几个大字，但总觉得不如写行草顺手。个人认为，古人流传下来的书法作品中，大字(专业术语叫辟窠)很少见。“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老杜作《薛程慧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发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横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由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大字难写与手感和习惯有很大关系。老师的教鞭如果是用粗如胳臂的木棒肯定不习惯。手里抓着提斗笔和捏着细如铅笔杆的狼毫笔的感觉是不同的，字写出来的效果也大不一样。

　　书法是养生的好方法

　　人不能没有爱好。王先生的第一爱好除了中医养生外，就是写字练书法，他认为这是养生保健的一种好方法，和打太极有异曲同工之妙。

　　记者：你喜欢自己的字吗?

　　王先生：喜欢今天写的。写字也是一种积累的过程，今天写的总比昨天要好一些。这才叫进步。

　　记者：写书法的目的是什么?

　　王先生：养性、养生。写字最大的好处可以锻炼腕力活动筋骨，精神集中时还有入静的效果。书法的目的在于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对每一个人来说，能够写得一手像样的字，终生都将会受用。

　　记者：你的字卖钱吗?

　　王先生：偶尔。著书皆为稻粱谋。写书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换取柴米。如果把本来值不了几个钱的字，硬是标价为每平尺几千、几万元，那不是书家的做派。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一幅作品的价值，不是随便喊出来的。喊价高的作品，多半有价无市。字写得有人喜欢就是对自己的奖赏和肯定，从中所获得的快乐是无法用金钱可衡量的。

　　记者：有目标吗?

　　王先生：只要手脚能动就不会搁笔。学到老写到老。梁章钜主张学习书法应该与古帖结缘：“先资政公曰：‘书未成家者，宜日与古帖为缘，无论何帖皆足以范我笔力，否则日有走作，谚所谓自来腔也。’米襄阳尝言：‘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一日废书。’米老犹尔，况后学乎?”略翻书数则，便不愧三餐。古帖珍本无数，闲暇看一看就是一种享受。苏东坡在论书中说：“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不作张芝作索靖是也。”想达到“二王”的书法高度谈何容易，可是我们不能没有“二王”的笔墨精神。修不成菩萨，修个小神仙也行啊。

　　记者：写字是你的第三爱好，第一和第二爱好是什么?

　　王先生：第一爱好是家庭，第二爱好是新闻工作。

李白诗作品局部效果图

野花艳目，不必牡丹，村酒酣人，何须绿蚁。

　柳永词作品局部

秋雨彭泽先生赋，春水沧浪孺子歌。

　无我

仿北宋著名道学家陈抟“寿”字